《何处生长》是青年导演龙凌云执导的首部剧情长片，影片以两个看似“独生子女”的家庭生活为核心，通过多时间线构建“伪悬疑”叙事，为观众展现了一个颇具类型元素的青春成长故事。

影片由两位主人公的视角分别展开——姐姐何生面对的是一位非常爱女儿但是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弟弟程非面对的则是颇为传统封建的大家长式父亲，何生与程非在各自的家庭中都是独生子女与单亲家庭的配置，但事实上两人又有血亲关系。以何生而言，她在儿时即知晓自己其实是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两人虽未共同生活，但是程非的生活或许是她可能拥有的某种现实。因此不但这两个家庭互为对照，何生与程非也互为镜像，而故事的展开正基于两人的现实生活产生交集之后。

叙事：非线性多视角

2005年，何生与程非由网友身份在现实生活中相遇。何生直面了久未谋面的父亲，打破了对程非生活的幻想。2007年，程非发现何生失踪，找寻真相的过程中与何母近距离接触，展现了何生曾经的困境。影片以程非的成长为线索引领观众穿梭于不同的时间节点，逐步揭开两个家庭背后隐藏的秘密。平行叙事或者说多时间线叙事无毫无疑问为这样一个传统故事增添了悬疑氛围，使其商业性一并增加，一定程度提升了叙事节奏。片中的每个角色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秘密，这些故事和秘密相互交织，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又真实的家庭关系网络。

主创采用非线性叙事的初衷是让观众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角色的内心世界与家庭背景。但非线性叙事无疑提高了观影门槛，尤其是影片两条叙事主线的时间差仅有两年，主要角色在不同时间段的人生状态差距有限，即便每次切换有巨大的年份提醒，在观影过程中还是容易对其年份产生混淆。作为一个完全不看剧情简介和预告的观众如笔者自己，首次观影前未曾了解任何故事背景，在观影前半段甚至一度以为何生与程非有一点暧昧感情的萌芽。影片对于叙事视角和节奏的探索必然是值得肯定的，但实际创作中，青年创作者对于呈现效果的把控也有待进一步加强。

角色：艾丽娅与其他演员

如果说《何处生长》哪一点最令人印象深刻，那毫无疑问是何生的母亲何秀晴。艾丽娅的精湛表演让这个角色活了起来，而上一辈人若有似无的人生遭遇为这部成长题材的影片增添了新的视角。

何秀晴这个角色可以说是刻板印象集合体——一位对女儿控制欲极强的老师身份的离婚单身中年女性，她将自己对于生活的期望和压力投射在女儿身上，并因此造成了紧张的母女关系。在她与自己侄子侄女短暂的一场室内戏中，三人的零星对话拼凑出何秀晴的过往人生。某种程度上，她的人生与女儿也有些相似之处，都因重男轻女的思想而造成了一些苦难的现状。

但何秀晴是坚韧的，导演为何秀晴设置了知青的背景身份，虽然影片并未对此有更多着墨，但是一位好的演员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激发观众深入了解角色的兴趣。正如导演龙凌云自己所说：“许多人面临的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结构和历史背景的产物，他们的生活轨迹往往被动地受到社会和政策的影响。这种历史的惯性，使得他们的生活缺乏自主性。”

电影是一门综合的艺术。一部优秀的作品，编剧、导演、演员等各个工种出色发挥缺一不可。艾丽娅的表演静水流深，不动声色但很有力量，让何秀晴这个角色丰满了许多。两位青年演员尚语贤、岳晓恪在与这位资深演员对戏时，多少是显得青涩了。如何调动演员的表现使影片呈现一个更为平衡的状态同样也是青年导演需要面对的问题。

取舍：青年导演必修课

《何处生长》是一部颇有野心的青春成长故事，影片试图探讨年轻人在成长过程中面临的各种挑战和困惑，如家庭问题、自我认同等，讲述年轻一代在成长过程中逐渐认识自己，接纳自己，并学会面对生活中的困难的故事。8月31日上映，票房表现不佳。这与影片自身呈现以及宣发发行策略、档期选择等都有关系。就影片题材而言，或许在暑期档能够找到影片的更多受众。

不同于许多青年导演长片首作往往聚焦于自身生命经验，《何处生长》展现了部分导演龙凌云作为独生子女一代的经历，但主线故事并非导演本人亲身经历，这可能是影片呈现出一种疏离客观状态的原因。导演在媒体采访中表示，他试图以多线叙事的方式让影片变得“好看”，增强影片的节奏，这可以说是他试图让影片的风格呈现更加“商业”。毕竟谈及发行，许多宣发公司在宣传时都会首先规避“文艺片”等关键词。也因此，我们无法在这部作品中，看到更多导演个人化的呈现。或许最为私人的镜头是影片最一开始的“烧房子”，但这一镜头在影片后续故事发展中并无明确的呼应。

在2024青葱影展中，《何处生长》作为第四届青葱计划的五强作品参加了展映，李少红导演作为影片监制与导演龙凌云、制片人刘磊参加了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的映后交流。谈及影片开头“烧房子”镜头，龙凌云表示这个镜头意指程非的人生困境，与何生沉溺在水中的窒息状态相对，拍摄这个镜头的经费由剧组成员“众筹”完成，承载了整个拍摄团队的珍贵记忆，在剪辑时更难舍弃。虽然该镜头的象征意味在影片整体呈现中不太明确，但主创还是对其进行了保留。

如何明确主题、取舍镜头，是青年导演创作成长的必修课。李少红导演坦言青年导演首作中最宝贵的是其原创表达，但是如何将这些主旨表达精准呈现在大银幕上确实是很难的事情，恰如《何处生长》中的主人公面对原生家庭，如何选择与成长，影响其未来人生。但归根到底，如何诉说自身的代际故事，是每个青年导演都将面临的问题。我们期待在更多青年导演的作品中，看到年轻一代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