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我陪好朋友牛浩瀚去谈一部影片的视效合作,据说这部电影讲述唐山大地震后监狱的警察和犯人一起救援的故事。虽然我不是影视专业出身,但我喜欢电影,我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题材。
举世震惊的唐山大地震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但我仍清晰记得跟着家里的大人住进地震棚时的情景,那时我才四岁。之后的几年,从幼儿园到小学,我们一直在学习一些关于防震的小知识。2008年,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在女子监狱工作的我下意识问了女犯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这里发生了地震,你们是跑回家救自己的家人,还是留下来救身边的人,她们异口同声回答,肯定留下来救助身边的人。这对我触动很大。
在监狱工作的时候,我经常会记录一些女性罪犯在狱中的生活,以及她们出狱后重返社会的故事。所以当看到有人想把监狱警察和犯人联手救援的故事拍成电影,我有很强烈的创作冲动。通过咨询律师和版权部门,了解到唐山大地震及震后发生的事,只要有过报道、能找到原型的,任何人都可以加以再创作。于是,我和牛总商量,不如我们自己开发项目,我作为一个在监狱一线工作了十多年的警察,又有过在军艺文学系学习创作的底子,写这类题材的剧本应该是最合适的。
牛总提醒我,既然要自己创作,就不能跟别人的故事雷同,任何别人剧本里有过的桥段更不能再用。于是,我推翻了之前修改而成的那个剧本,开始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并走访了多个亲历过地震的警察和犯人,完全从头开始创作。
我写剧本有一个特点,就是“快”。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在准备了充分的资料,打好了腹稿的基础上,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四万多字的剧本,也就是《出入平安》最早的雏形。2021年,在章柏青老师的推荐下,我带着剧本参加了青岛东方影都创投会,一路闯关最终从800多个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进入20强。也是在这次活动中,很荣幸认识了业界很多知名的电影人,得到了很多好的建议和鼓励。
参加创投会回来,牛总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开发这个项目上。我自告奋勇帮他负责项目,从寻找合作伙伴、项目备案、融资、谈主创、组建团队、制定计划到堪景、置景、造型、道具、预拍……几乎每个环节我都参与了,牛总说我干的就是制片人的活儿。
我心里清楚,我能干上这个活儿,完全得益于遇到了刘江江导演。我跟他见第一面的时候,他的《人生大事》还没有上映,我的直觉再一次告诉我,这个项目非他莫属。但最初的时候,刘江江导演是拒绝的。经过多次交流,我们才基本达成共识,我特别高兴。
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弱项,既然能和刘江江导演合作,就得充分发挥他的优势。因为,我希望这个电影正式面世的时候,刘江江是编剧、导演,而黄了了是制片人。
从2022年9月开始,刘导就正式进入了剧本再创作,他组织了策划编剧小组,每天开创作研讨会,他亲自动笔,在原剧本基础上做更深入的调整和完善,期间我帮他请来了在看守所、监狱工作的警察同行,也请来了曾经在看守所蹲过、在监狱服过刑的一众男女,听他们讲述最真实的看守所、监狱故事,我们一起去了唐山,到普金仓老人家里座谈,参观唐山大地震纪念馆、走访当年唐山看守所遗址,为剧本创作添枝加叶。
那时候项目资金紧缺,为了节省成本,除了和大家一起参加剧本研讨,我还兼任起了司机、生活制片等,接送客人、下厨做饭,啥活儿都亲自干。在项目融资过程中,除了跟着另外几个制片人一边学习项目谈判一边也尝试着参与谈判,同时也和律师一起起草合同审核合同。几个月下来,在几位制片人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争取到了河北广电、猫眼等大国企和大公司的资金及资源支持。
2023年春节一过,我们就正式建组了,制片团队的各个小组也正式开始各司其职,我以制片人身份开始洽谈选定摄影、美术、造型、声音等主创,跟老师们交流和电影相关的所有信息。因为我是1972年生人,在剧组也是年纪最大的,经历过1976年的全国“躲震防震抗震”,对那个年代有直观记忆,所以还确实有一定的发言权,我还翻出了我小时候家里所有的照片和一些老物件,给老师们做创作参考。
其实建组之初,也有很多热心好心的朋友劝我,说你知道剧组的水有多深吗?我理解的是,剧组的每个部门每个环节都是有专业的老师在把控在实际操作的,并不需要制片人全都掌握,并没有哪个制片人又会摄影又会布灯又会画图又会置景吧。但是如何管理、充分发挥他们的长处为项目创造更多的可能才是制片人要做的。
开机前,我把所有的部门长拉了一个群,写了一篇小作文发到群里,大概有几层意思:首先感谢选择了这个项目并来到这个剧组的每一位老师、伙伴,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来到这个组,对我来说,都是来帮我的,我给大家深深鞠一躬表示感谢;第二,每一位老师都是业内专家,他们的作品我通过他们简历以及看过的影视剧都有所了解,相信他们在实际操作中的专业度;第三,我也介绍了我自己,包括职业包括性格等等,并毫不掩饰我是个外行第一次做制片人,也坦言知道圈内对我的质疑,但这些并不能影响我,因为我最了解我自己;最后,我跟所有的老师提了一个请求也是要求,我说大家进到这个组,只需要带两样东西:一个是你们的专业,一个是你们的善良。
自此,一场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剧组生活开始了。2023年11月4日,电影《出入平安》终于在邯郸杀青。这是一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部同类题材的商业片。创作之初,我基于自己的职业特征,剧本里展现更多的是警察群体以及他们带领犯人救援这条主线,突出特殊时期警察的责任感使命感,犯人则是一个群像,以一个死刑犯行刑前遇到地震从而改变命运为主,写了一群犯人在地震后的转变。
刘江江导演则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从一个死刑犯临刑前展开,一人一事一线到底,讲了一个废墟上可歌可泣故事——大地震后,普通的老百姓在这个极其特殊的状态下如何面对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男主是一个因失手杀死了亲哥哥被判死刑的小木匠,行刑前,他即将临盆的妻子来送他最后一程,二人一个要去生一个要去死,此时,天崩地裂,一场大地震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自此,废墟上的“人生大事”一 一展现:一场血色婚礼浪漫悲怆,一次特殊分娩揪心共情,一段爱而不得深情凄凉,还有一次又一次无法割舍的牵挂……刘江江导演更是延续了他在《人生大事》中的西游元素,将齐天大圣、二郎神、猪八戒、嫦娥等隐喻其中,每个角色都带着特殊属性从一个原始本体走向另一个更高维度的形态。《出入平安》不是一部纯粹意义的灾难片,而是另辟蹊径,将生死、善恶扭结在一起,深入探讨情意与救赎的悲壮和浪漫。
对我来说,第一次做制片人就能操盘这样一部大体量大制作的电影,无疑是一次冒险,更是一次大胆地尝试和突破,我只能边学边做边成长。我是一个十分懂得感恩的人,不管因何原因进组的前辈、老师、场工、司机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来帮我的,所以,我十分感谢一路走来帮助过我的每一位行业前辈、老师和参与到项目中的每一个演员和组员。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出入平安》暂时撤出了今年的国庆档,尽管有遗憾有不甘,但我仍对这部作品怀抱着极大的期待与信心。面对好口碑与质疑声的并存,我感谢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的支持,同样也感谢对这部电影提出中肯批评和意见的观众。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出入平安》会在一个更好的时间节点和大家重新见面,希望观众看到我们的真心与真诚,也希望观众继续给予宝贵的支持与鼓励,理解与包容。我深信这部以地震为背景,直面灾难之中的生死议题,多维度展现极端环境下的复杂人性,呈现生与死、善与恶、情与义、成长与救赎等主题的电影,在为观众带来震撼视听体验的同时,更能让观众经历一场抚慰人心、治愈伤痛的情感共鸣。
( 作者为电影《出入平安》编剧、总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