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国庆节期间,由徐峥自导自演,辛芷蕾、王骁等主演的现实题材影片《逆行人生》登陆各大视频平台。该片于8月9日全国上映,累计票房近3.6亿元。
影片取材于成百上千个外卖员的真实素材,将故事聚焦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却又常被忽视的职业群体——外卖员,展现这群始终奔跑在路上的人们的生存状态与喜怒哀乐。
片中,徐峥饰演的高志垒在送外卖的过程中经历了从迷茫、挣扎到接受、转变的过程,最终找到了新的生活意义和价值。影片外,徐峥希望通过外卖员、快递员等一众“社会骑手”向上扬起的笑脸、直面困难的勇气,带给观众现实生活中的勇气与力量。徐峥说:“在这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时代,我们都需要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来面对困难:如果生活进入‘逆行’,不妨笑对人生,奔跑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不拍“鸡汤”电影
《中国电影报》:您是怎么关注到外卖员这个群体的?
徐峥:我们对现实主义所有的素材都会格外的关心,但并不是所有素材都能够拿来组织成为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这次的电影里面我觉得有几层。
一层是外卖行业,大家都非常熟悉,但是所有人点外卖都是在手机上下单,有的甚至连面都不见,外卖员就打个电话说放在外面请你去取。真正外卖员是怎样在背后跑这一单的,这个过程我们还是陌生的。尽管我们会在各种平台上看到外卖员的故事或者短视频,但是还没有一个电影是比较完整地进入外卖行业。
另外一层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原先是大厂的程序员,然后面临失业。他上有老下有小,在城市里面临老人看病难、孩子要上学、还房贷等林林总总的问题,然后他去跑外卖了。我们希望整个电影可以观照到各行各业的人物。
在主题的挖掘上面,我们要表达的不是说在至暗时刻、在你人生走得不顺的时刻你要去“逆袭”,不是那种“鸡汤”,也不仅仅在说做外卖行业很辛苦,我们观照到各行各业,散发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我们想说的是,大家要肯定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我们先要把这个关爱给到自己,然后也给到他人,相互关照。我觉得只有这样,这部电影作为一个现实主义题材,它的容量、它的格局才算是够的。
《中国电影报》:您在前期素材收集的过程里面,听到一些外卖员的故事时,是哪一个故事触动了您?
徐峥:好多故事,比如说有的外卖员跟保安起了冲突,保安把他骂一顿,结果过会儿保安把他拽到旁边一个犄角旮旯里,跟他说那边有监视探头,我也没有办法,你就在这吃。外卖员就在那吃盒饭,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听到这种故事你就知道其实大家都是很不容易的,而真正能让人感动的其实是那些善意的力量,所以我们希望通过这个片子让大家感受到那种爱的力量,能够看到希望。
追求平和、朴实、真诚、真挚的表演
《中国电影报》:您一开始怎么想到要去演高志垒,还是说也考虑过自己只是作为导演,让其他演员来演这个角色,最后怎么决定的?
徐峥:我也想过让其他人来演这个角色,整个拍摄我觉得工程还是蛮庞杂的,我们用的都是最小的摄影机,跟照相机差不多大,换上电影镜头,几乎全部是手持的,像纪录片那样拍,所以其实要照顾到很多方方面面的组织安排。
我当时就想,我自己如果要演那可怎么办?但是我有一点舍不得,因为这个角色不只是从逆境里面走出来,他身上还包含了不管境遇再苦难,也要学会用善意的行为方式,要把善努力地带给别人,然后获得更多正面的能量。这一点我觉得其实是我们整个电影最终的一个主题表达,我想自己去诠释这样的一个价值观。
《中国电影报》:这次您请了辛芷蕾去演这个妻子角色,而今年辛芷蕾大众特别熟悉的一个角色是《繁花》里的老板娘李李,另外一个是《庆余年》里面的侠女海棠朵朵,两个都是侠女的形象,让她去演非常有义气的妻子,这个是不是也是您的考量?
徐峥:对,辛芷蕾演了那些不同年代的女性角色,她身上有一种独立性,她是在一种很温润的表面下,有一种内在的强大。
我看到辛芷蕾挑战演了一个话剧,一个人在台上演了8个角色。这次电影第一个镜头就是拍她起床,起床以后完全没有化妆,咔咔开始刷牙。我说你想不想来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她就来了,还给自己设计眼镜造型什么的。
我希望大家有一种平和、朴实、真诚和真挚的表演,我最大的要求就是要自然,如果你眼泪掉下来了,就让它掉下来,如果你没有掉下来,不代表你演得不好。你要完全把这件事情当成是真的那样去感受,所有的演员表现都很符合我的预期。
遇到人生“逆行道”,
要学会冷静处理
《中国电影报》:您之前采访的时候聊过一个故事,一个小姑娘打乒乓球被教练骂后到旁边哭一下鼻子回来继续打,您特别受触动。这是不是也很像您在外卖员群体上看到的?
徐峥:不太一样,那个故事是说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奋斗、要拼搏,但是我说她内在受伤的那一刻,是需要被抚慰和疗愈的。而《逆行人生》这个故事是讲有些人在人生很不顺的时候,突然进到一个逆行道。我们说的逆行不是说你违反交通规则、跑到逆行道上抄近路,而是说你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怎么跑到逆行道上,所有的车跟你的方向都是反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很冷静地去处理、摆脱这个局面。所以在这个时候人是有可能崩溃的,但是崩溃后你的情绪就发泄出来了,也许你从中就能够获得成长。
《中国电影报》:就像高志垒一样,他进入了一种新的很卷的生态环境里,您怎么看待他的生存方式?
徐峥:不同工作的人,其实各有各的难处。高志垒原先生活在一个自己的舒适圈里,他是比较有安全感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其实很脆弱,这种不确定性让他一下子从精神层面、身体层面都没办法适应。他没有好吃懒做,他一直勤勤恳恳按时按点上班,拼命加班熬得糖尿病都出来了,在家里面既是好爸爸,又是好儿子好丈夫。他必须去应对这样的一个局面,然后他手足无措。
他真正的觉醒是,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让整个家庭触底反弹。就像最后他的老婆肖妮跟他讲的一样,其实房子不是底线,一家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底线。他意识到家人给他的爱和温暖和鼓舞,所以心态平和了,反而发挥出他自己的优点。
希望电影能给观众带来“离场感”
《中国电影报》:从电影当中,其实我们看到很多当下的一些现实的一个映射,比如说像高志垒这样失业的群体,确实是现在当下很普遍的一个现象,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徐峥:我不是一个社会学家,分析不出来社会经济这些原因,我也没有去统计过。我身边有一些朋友,比如说开店的店关了,做生意不景气,会有一种普遍性的弥漫的东西,是能够感知得到的。
观众会因此关心主人公的命运,跟着他的故事走,他的故事给予我什么?我觉得不会是说教的东西,而是会带给观众一种感觉。如果是悲剧,有的观众会觉得很为他感到难过;如果是喜剧,我挺祝福他,但是我自己生活中能不能也鼓起一点勇气。
我希望电影到最后可以给观众一种“离场感”,一方面是他看完电影以后的感觉,另一方面是他回到真实的生活当中他的一种感悟。
《中国电影报》:我们一般提到徐峥导演有两个特别明显的标签归属,一个是您之前做话剧,拍像《爱情神话》这样比较有腔调的一面,另外一个就是像《我不是药神》,还有《逆行人生》这样的现实题材,这两个不同的标签,您觉得对您来说都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徐峥: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固定的标签,也不太想给自己那种固定的标签。创作我觉得还是像看面相一样,就是相由心生。电影里面包含了世界观和价值观,不一样的类型题材,到最后一定会有一个反映内在的东西,那个东西是共通的。如果有改变的话,是我自己的人在发生改变。很多导演年轻时候拍的作品,和他真正成熟了以后拍的作品很不一样,就说明他其实是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他在成长,他越来越强大,基底越来越厚实。
在《逆行人生》的故事里面,我要传达的还是说有的时候现实环境会把人逼到一个角落,但很重要的一点是,每个人先要尊重自己,你先肯定你自己。这一点如果获得肯定的话,会从正面的方向给予你一些帮助。(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