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电影的诸多类型中,历史悠久、类型多样的儿童电影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早在二十世纪初,以儿童生活为叙事主体的电影便被广大爱国电影创作者作为宣传思想进步与精神解放的工具与象征,唤起了广大群众的爱国情怀。在和平开放的新时期,越来越多儿童立场、儿童本位的影片成为儿童电影的主流。在“儿童电影”这一母类型下,也衍生出了儿童动画电影、儿童科幻电影、现实主义儿童电影等子类型。这些影片在叙事与风格上不断突破,采用多种多样的叙事策略,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的艺术特色。
一、成长类型中的同构化叙事策略
中国儿童电影向来具有鲜明的类型叙事特征。从早期电影时期开始,中国儿童电影便由的创作者是成人而主体角色却是儿童这一“偏差”,具有了同构化的叙事策略。早期国产儿童电影的创作,儿童往往以漂泊无依但道德崇高的流浪儿形象出现,儿童个人际遇成长与社会发展相连,形成“个人-民族”的叙事同构。
例如《孤儿救祖记》中,富翁杨寿昌因怀疑儿媳余蔚如不贞而将她与幼子赶出家门,孙子余璞与母亲忍辱负重、流落坊间。余璞年幼有志,在接受教育后懂得许多道理,在爷爷遇险时挺身相救,真相大白,一家人终于团聚。这部影片以“孤儿”为主人公,以“教孝”、“惩恶”、“劝学”、“扬善”和宣传社会改良为主要主题,创作理念却关注现实问题,注重社会的内涵;中国第一代电影人秉承着中国文艺观的传统与时下流行的教育救国思想,在儿童题材的基础上积极担负起了改良社会,教化民风这一重要使命。蔡楚生拍摄的《迷途的羔羊》以小三子和小翠流落上海的故事串联起了当时社会的不同阶层之间的巨大差距,赤裸描绘社会的残酷、不公与荒诞,也表现出左翼导演对底层劳苦人民特别是孩子的关切。蔡楚生使用了在当时少有的儿童视角切入纷乱时局中,其题材与拍摄组织的开创性对影史的发展由此十分重要。在普遍呼吁救亡图存的时代背景下,满怀报国志向的早期电影人们以电影为传播新思想的工具,“小三子”式的流浪儿童形象即是当时社会差距下底层贫困人口的缩影。诸多怀有正义感的角色纷纷对主人公伸出援手,许多原本梦寐无知的封建思想角色也在儿童的带动下决定走上新的思想道路;影片对儿童天真无邪性格刻画和内心世界的挖掘也象征着新旧社会秩序交替之时对真善美的向往。
二、日常生活类型中的儿童立场策略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部分先进儿童电影创作者开始将目光投向儿童的现实生活,在影片叙事类型和叙事策略上着力于刻画儿童真实情感,在艺术上也有所突破。1949年版本的《三毛流浪记》便体现了这一时期儿童电影类型与策略的过渡,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流浪孤儿三毛尽管历经种种不公,但始终保持着诚实善良的性格,最终和诸多孤儿们一起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影片中的流浪儿三毛形象不仅是承载着社会批判功能的政治符号,更在诸多颇具趣味的动作和语言中显现出自己的志趣与理想。
在改革开放后,中国儿童电影体现出了更为鲜明的儿童本位意识,诸多创作者着重展现儿童特意的独立人格、世界观念、人生志趣和行为习惯,也展现出全新时代氛围中成人创作者对少年儿童群体身心健康的关注、关怀与关爱,这与新时期文艺的人道主义观点相对应。
例如由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出品的电影《我的九月》,讲述了1990年九月北京亚运会前夕,一名北京小学生安建军的日常故事。平凡的安建军不仅由于性格木讷被大家嘲笑是“大傻子”,还被从期待已久的亚运会表演编队中淘汰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小朋友接着训练,准备参加盛大的开幕典礼。影片围绕着安建军小朋友的这些“微不足道”的烦恼进行,讲述了与高老师成为朋友、因为拾金不昧走出低谷、建立自信,最后通过刻苦训练终于参加了亚运会的种种日常故事。《我的九月》敏锐真实、贴近生活,唤起了整个社会对儿童群体的关心与呵护,呈现出了独特的叙事特色。
三、科幻类型中的多类型融合策略
在基于观众心理需求和市场规律诞生的电影类型体系中,诸多电影类型的杂糅与融合往往能令原本单一的电影类型迸发出全新的活力。儿童电影作为以儿童为叙事主体、采用儿童视角看待问题的电影,本身很容易由于儿童思想深度与认识水平达不到成人认知而显得“浅薄”;但在多种电影类型的融合和互促下,不仅能以其他电影类型的思路方法深化儿童电影的思想内涵,还可以通过独特的儿童视角对成人世界的种种不合理现象进行反观,二者相互促进,产生全新的思想认识与审美意趣。以我国儿童科幻片创作实践为例,在“儿童+科幻”开拓性的理念下,诸多电影创作者致力于通过不断突破单一的儿童电影类型边界,在多种电影类型的融合中积极创新,将中国儿童片从原有的单一类型刻板印象中解放了出来。
例如,拍摄于1988年的《霹雳贝贝》中,只上了一年级的霹雳贝贝是外星人寄存在地球的孩子,从小就拥有强大的超能力,即使经历了父母的惧怕、朋友的不理解等不公平的替代,他也依然不抛弃不放弃,用自己的超能力惩恶扬善。最后,他为了保护身边的女生毅然放弃了超能力,选择成为一个善良的普通人。拍摄与1990年的《大气层消失》则通过一群普通儿童的视角展现了环境保护的重要性与成人世界的荒诞。虽然具备儿童电影的基本特征,但其中的世界观设定、故事架构、环保理念、影像风格等方面已经实际达到了科幻片水准。虽然仅仅只是一部儿童电影,但其实在电影中反映的现实问题都非常深刻,对于末世的人性拷问、政府的不作为现象都进行了观点独特的讨论:科学家早就发现了大气层消失,但是未了避免恐慌封锁了消息;男主人公在与大白猫的偶然对话中发现这一严重的问题,却并不受大人们信任,他依然勇毅前行,最后只身去解决大气层消失的问题。尽管从儿童视角出发,《大气层消失》却突破性地超越了对个人、民族命运的关注,而把视角转向了整个人类,充满人文主义关怀。1997年上映的儿童科幻片《疯狂的兔子》则讲述了在未来城市出现了一种通过神秘游戏光碟传播的神经病毒,许多大意的玩家都在病毒的作用下失去了理智;事情的真相是“西伯尔星球”的外星科学家劫持了人类儿童豆豆并改变了其大脑,驱使他去传播病毒。虽然是一部儿童电影,但电影中划时代的奇思妙想与无处不见的隐喻却一直为观众所津津乐道。 在那个时代,中国儿童电影没有成熟的特效、也没有大投资,但中国电影人却用理想和创新走出了一条中国儿童电影的开拓进取之路。虽然现在看来很奇异、很粗糙、很不符合常理,可依然让我们为它们骄傲不已。这批儿童科幻片的成功证明了以儿童视角的电影并不只是给儿童看的电影,它们还蕴藏着更多的艺术表达可能。
(作者系韩国清州大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