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满江红》堪称2023年春节档最大赢家,同时也系当下影评焦点之一。业内外对于张艺谋导演这部迄今最成功的商业大片看法各异、褒贬不一实属正常,“定于一尊”既不可能、亦无必要。影评人更实事求是,力戒“捧杀”与“棒杀”。就此而言,回到《满江红》电影本身,解码其成功之逻辑及启示大有裨益。
▶ 文化逻辑:爱国主义主旋律
“拥有家国情怀的作品,最能感召中华儿女”。中国影史票房前十的影片中,《长津湖》、《战狼2》、《流浪地球》、《长津湖之水门桥》、《红海行动》等至少一半为爱国主义主旋律电影,而随着电影《满江红》和《流浪地球2》票房飙升,这一占比将高达七成。
岳飞是深受国人爱戴的民族英雄,极易唤醒普通人“精忠报国”的家国情怀和爱国主义情绪。《满江红(·写怀)》是近千年来最为人熟知的爱国词作,此词不仅能激励伟人“常怀爱民之心、常思兴国之道、常念复兴之志”,亦足以令匹夫油然而生爱国情、报国志,其中蕴含的“精忠报国”家国情怀更是赓续千年而历久弥新,已成为融于国人血液、铭刻国人灵魂的文化共识和文化基因。张艺谋极其高明地选择岳飞《满江红》这一不可多得的文化IP。他不仅将“精忠报国”刻在男主张大背上,更是精心设计了由奸相“秦桧”(实为替身)领诵、将士复诵《满江红》这一仪式感十足的宏大场面,极其巧妙地建构起“精忠报国”的集体记忆,热腾腾地点燃观影热情,艺术化地激荡共情共鸣,十分自然地将家国情怀铭刻观众内心、实现爱国主义精神传承。以致许多观众看完影片后自发而起吟诵《满江红》,有力彰显了国人对电影《满江红》“精忠报国”家国情怀的高度认同。
用家国情怀和爱国主义精神的主旋律抓住观众的“心”,这便是商业大片《满江红》成功的文化逻辑。
▶ 情感逻辑:小人物“舍身取义”
无论中外影史,小人物题材的片子必然深受“小老百姓”喜欢,身处绝境的小人物们“舍身取义”的事迹能释放出强大的感染力。小人物身上的悲欢离合、奋斗挣扎、拼命拼搏,更能引发芸芸众生的共鸣共情。
《满江红》中的正面形象,如“效用兵”张大、车夫刘喜、舞姬瑶琴等,基本都是小人物。影片的重心便是这几个极不起眼的社会底层人物的故事。这些注定在历史上渺如微尘、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绝不只有人生的苟且,而是眼中有光、心中有爱、胸怀大义。这束光,来自民族大英雄岳飞,它使得小混混张大实现人生蜕变,以惊人的胆略舍身设局、慷慨赴义;使得舞姬瑶琴等巾帼不让须眉、大义舍命;使得看似杀人如麻、凶悍隐忍的孙均冒巨险留下“精忠报国”刺字、留下了大义,并最终选择为岳元帅之英名、为大宋之黎民舍命一搏。张大痛斥:“你们这些大人物啊,打的全是小算盘。”反观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小人物,作出的却是精忠报国、向死而生的大抉择,尽显性格张力和人性深度。须知,人民,“既是历史的‘剧中人’、也是历史的‘剧作者’”。更何况,家国大义,“比生死还重要”,匹夫有责,不分男女,何论大小!相信观影者看到张大嗔怪妻子瑶琴“自作主张”、“自投罗网”及至抱着瑶琴痛哭流涕地“骂”着他那勇担大义的“臭婆娘”时,饶是铁血硬汉,也会泪目。再如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樱桃”,既是解码悬疑的线索,又何尝不是一条寄寓着感人至深的亲情、友情、爱情、家国情的纽带呢?!
用小人物演绎大精彩,让观众不由自主地为影片中小人物所触动、感动、泪目、震撼、净化,以此抓住观众的“泪点”及“笑点”(虽则不多),这便是《满江红》成功的情感逻辑。
▶ 审美逻辑:注入“美的价值”
电影是用来“看”的。《满江红》“好看”、“耐看”一方面在于其形式上“新意盎然”。该片不止在影像造型和色彩运用上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张艺谋将所有的戏份都浓缩在一处古风建筑群中,同时“化”用了传统艺术“走马灯”的理念,让各式人物角色在回廊中游走穿行,并辅以听觉上的大胆创新:配乐方面采用改编后的传统豫剧,并融合摇滚、电音,片中人物快速行进时的急促锣鼓点、转场时的豫剧快速流水板唱段使得影片具有强烈的“中国风”,加之摇滚、电音的运用,使得配乐极其魔性,带给观众“倍儿爽”的观影体验。同时,在表现形式方面,张艺谋采用了非常新颖的手法,用年轻人喜欢的方式,使得电影本身像自带“悬疑+搞笑”的“剧本杀”一样,以类似寻找凶手、揭开谜底的方式,用极好的语言节奏、表演节奏、情节节奏等将故事的内核很好地展现出来,带给观众观影过程中强烈的沉浸感、走出电影院后爽爽的释放感以及较强的“二刷”欲和分享欲。
另一方面,《满江红》“好看”、“耐看”还在于其别具匠心的内容构设。编剧陈宇运用其“叙事美学”,在故事和剧本方面下足了功夫,恰切运用“三一律”,使影片的叙事完整清晰、逻辑严谨、精密精妙、环环相扣、承接自如。张艺谋没有将《满江红》拍成一出悲壮正剧,而是利用“悬疑+喜剧”和总体自然的反转,并用极其浪漫、极具个性的背诵、复诵《满江红》而揭晓“谜底”,并用一句“有些事,比生死还重要”最终将主题从悬疑升维至“家国情怀”。此外,影片将时间安排在岳飞逝世后四年,自始至终也没有让岳飞及完颜宗弼(“金兀术”)这样的重要政治人物出场,对于敏感的民族矛盾未加凸显,处理得既含蓄又高明。
不言而喻,《满江红》遵循形式与内容相谐的审美逻辑,并注入“美的价值”,故而能成功吸引观众并带来丰富的审美体验。
▶ 市场逻辑:“流量”密码+商业运作
张艺谋在接受央视总台记者采访时坦言,《满江红》是他第一次用有沈腾、易烊千玺、张译、雷佳音、岳云鹏等大咖云集、堪称奢华的演员队伍。且不说其中有演技过人的“戏骨”沈腾、张译、雷佳音,更重要的是相伴而来的巨大“流量”。掌握了“流量”密码,商业大片《满江红》就有流量“卡司”做票房保证。
该片由11家公司主出品,9家公司联合出品,由天津猫眼微影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发行。可以说,背后的资本力量极其强大。《满江红》的重要投资方是由董平、宁浩、徐峥等于2015年联合创办的欢喜传媒集团有限公司,其董事局主席董平资本运作能力很强。此外,其宣传营销方有猫眼微影、问北文化、先声互动、四四得八等4家公司联手,造势、宣传方面不乏可圈可点之处。
总之,电影《满江红》本身富有感染力并能传递正能量,凭借其四重逻辑及其密码成功抓住大量观众的心,在商业上已获巨大成功,至少能带给中国电影人如下珍贵启示:一是把爱国主义作为文艺创作的主旋律;二是抓住了历史文化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三是应时而变,守正创新。
当然,实事求是地看,《满江红》在艺术上尚有提升空间。虽瑕不掩瑜,但亦足以提醒中国电影人:电影作品不是普通商品,绝不能用简单的商业标准取代艺术标准。不止于此,对待历史,要心存敬畏;对待经典,要须怀敬意;对待英雄,要心怀崇敬;对待受众,要真心实意。一言以蔽之,以“传世之心”,铸“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