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民众喜闻乐见的民间文艺作品以电影形式呈现出来？如何在传承传统民俗文化的同时宣扬新时代的价值观？电影《八臂哪吒城》给出了答案。基于民间传说“八臂哪吒”，电影将北京的建城起源讲述为一个惩恶扬善、智斗恶龙的神话故事，并在其中融入“以人民为中心”的核心价值，在传承京味文化、首都文化的同时弘扬新时代的民本思想，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提供了古为今用、守正创新的文化传播范例。

守正：首都民俗传说的荧幕首映

“八臂哪吒城”作为北京的旧称由来已久。古时幽州地界水患频发，百姓苦不堪言，便将其称为“苦海幽州”，将水患想象成恶龙作祟，由此创作出一个八臂哪吒降服恶龙的民俗传说：相传，明成祖朱棣即位后想在幽州建一座京城，与南京相对，称作“北京”，于是派遣刘伯温与姚广孝前往幽州。建城首先需要降服恶龙、治理水患，两人在探查幽州地形的过程中受到化身孩童的哪吒的启示，将北京城图绘制为“八臂哪吒”的形状，以正阳门为哪吒脑袋，以崇文门、东便门、朝阳门、东直门、宣武门、西便门、阜成门、西直门为哪吒八臂，以安定门、德胜门为哪吒双脚，以大街小巷为五脏六腑。借助八臂哪吒的神力，两人成功降服恶龙，“八臂哪吒城”这一称谓由此流传。

可惜的是，“八臂哪吒城”的民俗传说尽管在民国时期的文学读物上多有刊登，并在建国后以民众口口相传的形式继续发挥影响力，却由于不适应互联网时代视频化、碎片化的传播方式，至今已少有耳闻，这不能不说是北京民俗文化传承的一个遗憾。因此，电影《八臂哪吒城》作为将这一民俗故事影视化的首次尝试，在文化传承意义上具有一定开创性与可圈可点之处：第一，在保留原故事设定的基础之上，增设新要素以加强故事的戏剧张力。原故事以刘伯温和姚广孝之间的建城竞赛为主线，以两人同时得到哪吒的启示，打了平手为结局，符合口头文学简单易懂、便于传播的特点，但在改编成电影时，却容易因为缺乏戏剧冲突而流于平淡。为此，电影《八臂哪吒城》新增乞丐“苦儿”、幽州城统领、恶龙、刘伯温师傅等角色，将原故事中刘伯温与姚广孝为夺建城首功而产生的两方矛盾扩大为在师父指点下前往幽州修行以成仙的刘伯温、奉朱棣命令在幽州寻求长生不老秘诀的姚广孝与在幽州城统领带领下与恶龙抗争的苦儿等平民百姓之间的三方纠缠，极大丰富了故事情节，提升了电影的可观赏性。第二，视觉呈现注重细节，尽可能还原古都风貌。古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城区西南广安门附近，毗邻燕山，东近渤海，既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又是河北平原的商业枢纽。影片中的幽州城烟雾缭绕，背倚高山，下接水路，城中商铺林立，繁华热闹，较好地还原了古幽州的地理地貌与风土人情。同时，影片适量加入符合当今民众日常认知的首都元素，如老北京四合院、红灯笼等，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给观众以亲切感和熟悉感。不过，影片虽然以《八臂哪吒城》为名，但在具体叙事中却并未充分体现“哪吒”元素，仅仅有两处情节暗示北京建城起源可能与哪吒有关：一是刘伯温所拿地图上标注出的八处海眼暗指哪吒的“八臂”；一是体内带有乾坤珠的苦儿可能是哪吒转世。如果影片能够对“八臂哪吒”的细节再加铺陈，如北京城的不同城门具体对应哪吒何种部位，则会更加贴合原有的民俗传说。

创新：“以人民为中心”价值观的宣扬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全球动漫产业蓬勃发展，西方动画影视产业纷纷将目光投向中国，从中国传统文化当中汲取养分，创作出如《花木兰》、《功夫熊猫》等既叫座又叫好的动画电影；与之相比，中国自己拍摄的传统题材动画片却屡屡落入故事陈旧、缺乏新意的窠臼之中，少有佳作。这既有国产动画片在选题层面盲目追求《西游记》、《宝莲灯》等经典题材的因素，也与电影编剧无法将传统故事与新的时代主题相接合有关。这意味着，对传统民俗题材的影视化不能拘泥于原著，而必须在保留原有传统元素的前提下推陈出新，以现代观念和新时代精神为影片注入新鲜血液，使之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趣味，体现当代社会的价值意涵。

以时代语言阐释传统故事所面临的一大壁垒是，难以处理传统故事中常常出现的封建皇权与新时代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之间的关系。在这一点上，《八臂哪吒城》采用了一种较为讨巧的阐释方式，影片并未将皇权、神权等封建、迷信要素全盘删除，而是选择以新的时代精神填充、解读其执政的合法性。这一点主要体现在两个情节中，一是幽州城守吴汗青与恶龙对战时，面对恶龙“（我与天子）同为真龙，你为何不敬（我）？”的质疑，吴答出的“天子仁德，故人民拥戴；恶龙猖狂，故吴某斩龙”；一是明成祖朱棣在姚广孝的劝谏下幡然悔悟，决定放下长生不老的执念，做一个仁德的好皇帝。可以说，尽管影片中出现了皇帝、真龙、天子、仙人等诸多纷繁复杂的统治要素，但究其根本，无论是皇权还是神权，都奉行着“民为邦本”的统治逻辑，以仁德治天下者才可执政，以法术造福百姓者才可成仙。这种对于统治合法性的解读与《琅琊榜》中的“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无百姓，何来天子，若无社稷，何来主君？”异曲同工，都将群众基础作为政权执政的根基，以“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思想重新阐释古代皇权，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宣扬新时代价值观念，是一种值得借鉴的传统文化再创作思路。

电影《八臂哪吒城》在挖掘古都文化内涵、推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做出了有益探索。在推动全国文化中心建设的过程中，需要更多的文艺创作者聚焦北京、取材北京、描绘北京，用不同的艺术形式阐释、传播、弘扬北京深厚的文化底蕴，讲好北京故事，塑造城市形象，更好地提升北京的城市文化软实力。

（郜敏：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张慧瑜：北京市文联签约评论家、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