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出品、河北广电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等联合摄制的现代体育励志故事片《铁牌教练》，于2020年4月9日晚间在CCTV-6黄金时段播出。因其是为2022年北京携手张家口举行的第24届冬季奥运会“预热”影片，所以格外引人关注。带着这种对体育励志题材影片的期待心理，当晚认真观赏了这部电影。应该说，这部由几位不知名的年轻主创担纲、一群退役的速滑运动员跨界本色出演、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戏骨领衔倾情演绎，将一部小成本数字电影拍得别开声面，耐人寻味，先声夺人，拉开了中国电影人迎接2022年冬季奥运会的序幕。这部自称为“预热”影片的成功热映，为我们提供了三点宝贵启示:

小切口，大主题

影片镜头从一位退休老人张胜利(赵铁人饰)和一群敬老院的老人送别室友了结一桩心愿开始，落在老张驾驶摩托车去儿子张建平洗衣店门口接孙子张天福去参加自选考试。原本儿媳妇已给了张天福打车费，但老张却执意要践行“车接车送”的诺言，从小跟爷爷身边长大的张天福善解人意，向母亲证明是爷孙俩人两个多月前的约定，还热情邀请爷爷晚上到家吃饺子。母亲虽然不再阻拦儿子坐爷爷的摩托车去考场，却对儿子的邀请不置可否。爷爷心里明白，不管自己多么爱他们，在儿子和儿媳妇眼里他仍然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前辈。今天能同意让他专车送孙子去参加自招考试，已是无比幸福了！因为这个考试对孙子、对儿子、包括对自己都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头等大事”。然而，这个好事又让老张给搞砸了！路上爷孙只顾亲切交谈，无意中与一辆豪车追尾，时髦女车主不接受赔尝、道歉，更不听爷孙赶赴考场的理由，硬是将他俩扭进了公安局，让天福生生错过了考试机会。接下来若要参加学区考试，还需交好几万元。老张的这番好心，却给残疾儿子一家招来系列连锁反应——孙子失去最佳机会，儿子被迫卖掉维系全家生活的洗衣店自救，一家人还将面临更加艰难的生活考验……

惹出一堆麻烦的老张，没有放弃帮助儿子一家改变命运的初衷，他一边懊恼一边想辙，终于受人启发想出“体育加分”的妙招。于是老张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理论”，这几乎成为他的一种执念，既能让孙子享受“体育加分”政策，又让他只当“替补”不出场滑冰，因为老张唯恐孙子重蹈儿子的復辙，滑冰撞伤，落下残疾，毁其终生。虽说这在常人看来是个笑谈、“悖论”，但在老张的信念支撑下，愣是“顺理成章”，丝丝入扣，从“自我组队”、“挑选队员”开始，到“开发响铃公园冰场”、“超负荷练兵”；由“出奇制胜”体校滑冰队，到“挂靠体校报名”，老张凭借自己多年体校速滑教练的经验，对速滑项目的深刻理解，以及对竞技体育和运动员生命本质的独特见识，他一路过关斩将，不仅赢得比赛好成绩，更赢得众人的口碑。正如老张在鼓励队员时说得那样，“竞技比赛就是一场战争，谁能活到最后，谁才有资格获奖。”而有时“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从张教练顶住歧视、蔑视压力，对“菜鸟”队员因材施教，建立自信，培养运动心理素质，传授竞赛实战经验，战前战略战术制定，临场应变战法布置，队员实力优劣转化，意志与运气的辨证把握等等，特别是，当争夺5000米接力决赛权的比赛中，由于对手范规被取消资格，尽管付出了崔明阳摔伤的代价，全队却递补挺进了决赛，收获了意外的惊喜。可是，当儿子儿媳妇买了新冰鞋前来为张天福助战时，张教练碍于儿子撞伤的前车之鉴，当众宣布放弃决赛，打道回家。面对最后的“选择”，四位队员都表达出各自的心声，张天福忍不住站起来宣布一条“消息”:“老师说，今后取消体育加分了！”令爷爷感到惊讶！但很快他便从儿子夫妇和孙子的表情中读出了宝贵的体育精神，那是一种燃烧的火焰。影片通过5000米接力决赛的画面，让我们从中领略到速滑运动的无限魅力。

小“菜鸟”，大憧憬

张胜利是一位有家难归的市级体校速滑退休教练。用年轻女教练于娜的话讲，“你当教练的那些年搞得一团糟，正经比赛金银铜奖一个也没拿过。”面对这个事实，老张虽然嘴上说“理念不一样”，但他确实没有业绩可以声张。他留给世人和观众的印象，就是一个喜欢“吹牛”“说大话”的“菜鸟教练”。当他走头无路，百般无奈，被迫自己组队时，也只能去搜罗被体校滑冰队员蔑称为“一群废物”的“菜鸟”了。他首先找到自己带过的两位因争一位姑娘打架斗殴而被开除的队员宋健和郭宇。此时宋健在一家二人传剧团打杂，老张为了招他入队，答应自掏腰包给他开工资每月800元；为了招另一个徒弟郭宇入列，老张又煞费苦心请他去洗澡堂洗澡。不料，师徒俩的谈话却让为其搓澡的石有才上了心，主动成为他的第三个队员。老张请三个弟子走进烧烤店喝酒，老板娘硬是拉来儿子崔明阳，成为老张的第四位弟子。第五位自然是老张的孙子张天福了。前两位可以说心底依然葆有对滑冰运动的热爱，企图东山再起；石有才纯属想靠滑冰改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后两位实则是为了“体育加分”的目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编导效法好莱坞电影《阿甘正传》、《绝世天劫》叙事手法，让一只只菜鸟走到一起，去实现一次“惊天伟业”的壮举，从菜鸟变成英雄！这个过程充满变数，性格各异、动机无常、劣绩斑斑，如何将这些菜鸟组合在一起，共赴使命，堪挑重担？编导演为我们作出了精彩生动地“中国式解读”。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最有典型意义的当属石有才了。同为父母生养，哥哥考上了北京大学，自己只能在自家开的澡堂子里为顾客搓澡。为了不让父亲天天数落自己，他希望凭借滑冰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提升在家庭中的地位。以张天福为代表的另外两位“菜鸟”，先是希望凭借滑冰“考试加分”改变自己乃至全家人的命运，到后来升华为为了“快乐”“健康”“生活”而滑冰。这是现实生活赋予他们的本真动力。他们憧憬未来，向往美好，但幸福生活却要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来获取。是新时代生活带给这些青年人的动力，催迫着他们去迎接挑战，创造未来。我们看到在教育系统取消“体育加分”政策之后，天福已经摒弃了杂念，在5000米速滑接力决赛时战胜自我，扛过意外，“摔”过终点。尽管痛失冠军，“运气的实力”没有倾斜，但是，他们出色的表现却赢得了所有参赛运动员的赞许，他们收获了人生的自信，去迎接人生的任何考验。影片结尾时我们看到，宋健拿着一枚野山参找到了队友郭宇，表示合伙开店，卖货真价实的人参；老张接到了于娜教练快递的顾问聘书和一枚特制的“铁牌教练”奖章，这可是作为教练的老张获取的唯一的“奖牌”！影片用鲜活的故事告诉我们，在奥林匹克精神统领下的体育运动，的确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老张去敬老院收拾完行李，准备回家和儿子一家人团聚，孙子张天福接到了市体校的通知……

一部迎冬奥“预热”影片，在普及体育精神、冰雪运动知识的同时还带给我们诸多关于青年励志与社会学的思考，体现出中国电影人的情怀，不失为讲好中国故事的范例。

小景别，大写意

综观体育竞技题材电影创作，能达到俄罗斯影片《绝杀慕尼黑》的精彩程度的不多。《铁牌教练》显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对标之下，我们也发现了这部国产小成本影片的一些可资借鉴之处。

一是小景别，大写意。导演史启是一位经验丰富、聪明智慧的摄影师，他深谙速滑运动的魅力所在，我们曾经在电视现场直播中学会了欣赏国际顶级大赛的盛宴，以此养成的“格式塔”审美心理定势决定了我们欣赏竞技体育电影的习惯和水准。该片导演和摄影匠心独运，选择不同机位多个小景别的剪接，以速滑的实际速度，满足观众的心理期待速度，运用大写意的手法，勾勒创造观赏时的紧张氛围。在同一块简陋的滑冰场上，搬演了三个不同级别的赛事，创造了不同效果的现场氛围。首先是宋健与郭宇一争高下的比拼；其次是“民间业余滑冰队”与“体校专业滑冰队”的较量；最后是“诺丁格杯”省级大赛的预赛和决赛。其观赏程度层层递进升级，镜头感、现场感都不亚于从电视机前观赏大赛直播的效果。

二是妙用体育解说员“画龙点睛”的精彩解说，串接比赛场面，追随摄影，局部特写，现场观众的反打镜头呼应。使我们在电视机前的观者由此获得身临其境之感，从而可以忽略现场周边没有围满观众的画面。这种“大写意”仿佛是中国画技法中的“留白”，巧妙弥补了拍摄经费不足的缺憾。

三是诗化镜头语言的妙用，揭示人物心理的变化与升华。比如片尾中崔明阳演练速滑运动的水中倒影，转化为背起书包昂扬走向未来的身姿；再如5000米接力决赛时张天福摔过终点，从冰面上慢慢睁开双眼，仰望队友稚嫩笑脸的镜头，共同诠释着这一代经过体育竞技历练的青年人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他们是新时代的骄子，是中国冰雪运动的未来。

（作者系中国影协理事、河北省影视家协会驻会副主席、河北传媒学院研究生导师、二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