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荐片我们邀请到了青年导演邢健(代表作《冬》、《冬去冬又来》),他为大家推荐了四部不同国别、不同风格的影片。从这四部电影出发,邢健谈到了在个人创作中给予他诸多影响的两位电影大师——韩国导演金基德和好莱坞默片时代喜剧大师巴斯特·基顿。而对于电影与生活的关系,邢健也分享了他的体悟,文学、生活和思考是他创作的重要源泉。
导演邢健荐片:《望夫成龙》、《雁南飞》、《爆裂鼓手》、《让风带着我起飞》
青年导演邢健为大家推荐了四部影片,分别是梁家树导演、周星驰和吴君如主演的《望夫成龙》,前苏联经典影片《雁南飞》,音乐题材影片《爆裂鼓手》和伊朗电影《让风带着我起飞》。
▶ 《望夫成龙》
这部电影可能很多观众都看过。九十年代的港片,梁家树执导,周星驰和吴君如主演。它里面呈现的小人物的情感非常细腻、非常真实,很多生活在都市里的人都经历过类似的情感,当下的观众也能从中找到很多共鸣。
在90年代的那么多港片之中其实藏着很多用心之作,即使是《望夫成龙》这样的商业片,也有很多值得深挖的细节,比如人物的表演、一些细节、有一些单场戏等,也都写得很深刻。
▶ 《雁南飞》
这部电影主要推荐给影迷观众。这是前苏联获得的第一个戛纳金棕榈奖。影片非常经典,建议影迷可以重点关注片中的摄影。在张艺谋、陈凯歌的求学时代,这部电影的摄影师谢·乌鲁谢夫斯基是他们一批人的偶像摄影大师,在后续的创作中,许多导演对这部电影的学习仍随处可见。
影片的摄影有很多值得探讨的地方,很多电影中的摄影都是一种单纯的视觉呈现工具,但是这部电影的摄影更多参与到影片的文本层面,与剧本内容产生互动,出现了很多舒缓的情绪镜头。总得来说,这部电影的摄影其实是颇具代表性的经典时期的那种风格,非常舒缓,也很难超越。
这类电影我觉得专业从业者至少需要看10遍以上,每一遍的着眼点都不同。可能这一遍从演员的表演、导演的调度上,然后再从灯光音乐上、再从摄影上……每一次从不同的角度去观看就会有不同的感受,而且很多年之后再看的感受也不太一样。经典总是能够看出不一样的新东西,永远值得我们去学习。
▶ 《爆裂鼓手》
这段时间我在家拉片看了《爆裂鼓手》,非常优秀的电影,呈现出了很强大的导演功力。影片的表达方式非常独特,总是会给一些特别情绪化的镜头,用电影呈现人物情绪的变化,这还挺酷的。
好电影只看一遍是看不懂或者说看不透的,要细致地拉片、仔细地分析,要从摄影、美术、表演等不同的角度,一遍一遍去看,才能发现导演藏在每一个镜头中的设计和细节。
比如韩国电影《寄生虫》,主人公他们一家人很落魄地从妇人家逃出来,一路都是下坡、下楼梯,从高到低的变化,可能第一次看的时候你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是看几遍之后,你就会发现剧情背后更多的东西。影片的镜头处理、调度等,每一个镜头背后都藏着导演的设计和巧思。
▶ 《让风带着我起飞》
很多伊朗电影会让人忘记电影技法,完全沉浸在故事里。《让风带着我起飞》讲一个小孩儿把学校的玻璃打碎了,他千辛万苦去买玻璃……小演员一出场就瞬间抓住观众的心,他们的神情太真了,故事简单却非常抓人。
情感的共鸣没有国界,全世界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大家的情感是共通的。所以有时候不需要语言,通过影像,很多情绪大家都能感受到。
◎ 导演邢健谈创作:文学、生活和思考是创作的源泉
在《冬》和《冬去冬又来》之后,邢健导演的新片剧本已经完成,“希望年底能够开机”。筹备开机的日子里,认真拉片学习、大量看片、写剧本是这位青年导演的日常,“有的是在享受,有的也算是工作,疫情期间在家看新闻、不断学习,也有了时间去看大量的电影”,邢健说,“电影永远是看不完的”。
金基德和巴斯特·基顿
在邢健的创作生涯中,金基德和巴斯特·基顿都对他产生过很大影响。
金基德对电影符号学的极致化运用和对人性的刻画都给了邢健极大启发,“我早期看金基德的电影,在电影符号学上受益良多,他比较喜欢运用鱼、鸡等一些动物或者一些颜色去进行隐喻和象征。当然,他影片中对人性的刻画也对我影响很大,用最短的时空、最直接的方式去展现人性最深处的东西。”
巴斯特·基顿对故事和表演的极致要求则让邢健受益良多,在喜剧演员之外,邢健看到了巴斯特·基顿电影中巨大的能量。“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巴斯特·基顿做电影是非常极致的,他会在很短时间内、在一场非常短的戏中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没有废话、没有过场戏,他的每一个场景中都在发生动作、都充满戏剧张力,在基顿的电影里,每一秒都有故事、有能量。”
从画画到导演
在邢健的长片处女作《冬》里,王德顺饰演的老人将自己的情感寄于外物,钓鱼、养鸟,与闯入他生活的小男孩为伴。“他最开始用钓鱼来打发麻木的生活,有一天忽然发现鸟比鱼带来的精神快乐更多,于是就抛弃了鱼,后来他觉得人与人之间可能会获得更多共鸣,于是用心对待小男孩……”杀鱼喂给小鸟,烤了小鸟给小孩吃,这一切充满象征意味的物象承载着邢健对人性的观察和表达,“这是人类骨子里的天性”。
从小学书法,从书法转向绘画,再从画画转到摄影,最终成为一名导演,邢健一直在不断寻求更优的表达方式。每当他找到一种更好的方式,便迅速替代了原有的方向,“其实这跟《冬》里面的老爷子有点像,猴子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邢健自嘲。但对于一位电影创作者来说,书法和绘画的基底显然为邢健的电影赋予了独一无二的影像气质。从个人的现实生活经历抽象出人类共性表达,再以独特的影像语言呈现,整个创作过程中,那些“掰下的棒子”不仅没有浪费,反而共同造就了邢健电影的风格。《冬》用黑白色调、长镜头调度、极简的画面和考究的构图等影像手法,给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影像风格和表达形式是艺术的外壳,但在内核中,创作者一定要找到一个根,一个内在情感”,邢健将《冬》中呈现出的情感归结于自己童年时期的孤独感以及幼年时代第一次感知到的生死概念。找到了这个内核,电影才算是有了根。
用细节完成物质现实的复原
电影是物质现实的复原。对于一个导演来说,从文本、置景、服化道等各个层面,都要确保各个元素匹配在合理的物质现实之内。“有时候一个故事特别简单,但电影的呈现可以非常丰富、非常有意思。导演可以从讲述方式、细节营造等多种角度把一个简单的故事复杂化”,这是邢健非常在意的一种创作方式,“把简单的故事讲得复杂非常有意思,但是如果把复杂的东西讲简单可能就不好看了。”
在简单与复杂之间,真实丰富的细节是唯一的途径。“比如画画,工笔画细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没法再细了,这时候往往会向画的质感上进行拓展。也就是说,细节不仅是一方面的细致和深度,更是多方面的丰富和复原。”
电影是视听的艺术,导演的把控体现在每一个细节,“如果剧本出现了一个清朝人,即使只是一个小人物,也仍然需要大量阅读史料来还原一个真正的清朝人的服饰、发型、说话方式和生活场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对现实的复原。而在一切复原手段之中,邢健特别指出了剧本的重要性,“如果一个剧本的满分是十分,那你至少要做出来一百分,甚至两百分,最终才能保证影片的品质”。
在两部长片之后,邢健的新片《秋后》(暂定名)预计将在今年12月开机。等待的日子里,邢健已经继续在着手新的题材,“不一定拍,但是要先写下来”,这是多年来养成的创作习惯,不停地写、不停地观察和思考,“有时候也把以前写过的剧本拿出来改一改、重新调整一下”。
观察和记录生活是邢健作为创作者的日常,创作者的灵感可能随时出现,需要随时被记录,“文学积累、认真生活和独立思考是创作者最重要的源泉”,邢健说。